Bob Dylan｜79 岁还在出新专辑，他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想说的

上周五（ 6 月 19 日），八年没出新专辑的 Bob Dylan 发布了「Rough and Rowdy Ways」，在他一只脚已经迈进 80 岁的时候。
专辑名直译过来是「崎岖吵闹的道路」或者「粗糙又粗暴的方式」，是这个民谣英雄、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又一个模糊意象。

专辑第一首歌「I Contain Multitudes」里有句词，「I sleep with life and death in the same bed」。

我与生死，同床共眠。

边回顾边说新故事，他是连续纪录片

每隔几年就会出现回顾 Bob Dylan 的影视作品，让不熟悉的人，都以为他不健在了。
2005 年，马丁·斯科塞斯指导了首部人物传记长片「没有方向的家」，片长 4 个小时，只讲了 Bob Dylan 从 1961 年到 1966 年间的故事。

两年之后，有一部电影叫「我不在那儿」，六位演员分别扮演不同阶段的 Bob Dylan。从他早期唱民谣的苦日子，到 60 年代变成民谣英雄，以及他的转型、摩托车意外事故、隐退等。

他，就像部连续的纪录片，一直在被世人回顾，又在反复制造新的故事。有点「与生死同床共眠」的意思。

在被末日论笼罩的 2012 年，他在 9 月 11 日推出了上一张专辑「Tempest」，意味深长。当时有媒体猜测，这会是他最后一张专辑，因为莎士比亚生前最后一出剧就叫「The Tempest」。Bob Dylan 否定了这种说法，因为他的专辑名没有「The」。（哈）

然而，此后的几年，Bob Dylan 除了几张翻唱 Frank Sinatra 的专辑外，再没有任何新的原创。就算在 2016 年拿下诺贝尔文学奖，也因故缺席。他不在江湖，但江湖也没彻底忘了他。

大家开始试图用年纪来理解这种淡出时，他在今年 3 月 27 日发布了一首时长有 16 分 54 秒的单曲，「Murder Most Foul 」，8 年来的第一首原创歌曲。全世界被疫情席卷，他在喃喃念唱，基本没有旋律，像与世无争，也像饱经沧桑。

4 月 17 日，他又发行了第二首单曲「 I Contain Multitudes 」。5 月 8 日，第三首单曲「False Prophet」发布。

6 月 19 日，他通过 Columbia Records 发布了第 39 张录音室专辑，「Rough and Rowdy Ways」。芝加哥布鲁斯、孟菲斯摇滚、纳什维尔之声，属于美国的多元音乐类型被这个快 80 岁的老人哼唱出来。

这多少给这个正在变得不那么好的世界，一点点安慰。

赞美诗、蓝调、关于爱的渴望、文字游戏、爱国热情、叛逆、抒情的立体主义、暮年的反思和精神满足。都是他。生的鲜活、死的理性，都是他。

4 分 37 秒的自我解码，他是个矛盾体

「I Contain Multitudes」作为专辑里的第一首歌，像是一篇作者介绍，用 4 分 37 秒浓缩了他的创作人生。

4 月 17 日，他在 Twitter 上发布了这首歌，没有更多的文案，除了一组像密码的标签：

今天和明天
骷髅和裸体
闪亮和闪光
安妮·弗兰克和印第安纳·琼斯
快餐车和快餐
牛仔裤和皇后
贝多芬和肖邦
生命与死亡

他几乎建立了一个文化万神殿，并且又一次把自己放在其中。

他想要前往流浪诗人安托万·拉夫提伊口中的 Bally-na-Lee ，拥有哥特式作家埃德加·艾伦·坡般「告密的心」。想像安妮·弗兰克、印第安纳·琼斯、英国坏小子和叛逆的滚石乐队一样敢于铤而走险。

这些人里有些他初期模仿过，也有为他提供创作灵感的。按 Bob Dylan 的说法，他们是同一种人，眼睛里都有着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事。

Multitudes 」，这个歌名源于自由诗之父沃尔特·惠特曼的「自我之歌」，里面有写到「我是否自相矛盾？很好，那么我就自相矛盾」。
如此这般，Dylan 也在歌中碎碎哼唱「I'm a man of contradictions, I'm a man of many moods.I contain multitudes.」

我是一个矛盾的人，我拥有诸多心情。我即所有人。

美国，由漂洋过海的白人和棉花地里的黑人组成，Bob Dylan 是这片土地上的犹太人。

1961 年，不到 20 岁的 Bob Dylan 在前往芝加哥的途中，临时改变方向，去了「抗议民谣」的根据地纽约，并发布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。1963 年，跟随偶像伍迪·格里斯的脚步，推出至今还在传唱的抗议名曲，「Blowin'in The Wind」。

1963 年，在马丁·路德·金发表「我有一个梦想」演说的游行集会上，就有这首歌。而它的曲调源自黑奴民歌「No More Auction Block（不想再上拍卖台）」。

在音乐上，他从 60 年代开始就一直在变换着风格，从抗议武器到安慰世人。这大概也是一种矛盾，但同理也是无限可能。
1965 年，他写了一首长达 6 分钟的歌曲「Like a Rolling Stone」粉碎了自己作为「3 分钟民谣歌手」的身份。当他带着电吉他上台，唱起摇滚时，愤怒的听众赶他下台，并骂他是「犹大」、「背叛者」。

关于为何放弃抗议歌曲，有段经典对话，是 Bob Dylan 回答前女友琼·贝兹的：“很简单，你相信你可以改变世界，而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改变世界”。

正当人们以为他从此就转型为做「流行垃圾」的摇滚偶像时，1966 年 7 月 29 日那场著名的摩托车车祸没夺走他的性命，倒让他找到了信仰。他在休养的一年时间里，第一次认真读了圣经。

在那之后，新晋基督徒 Bob Dylan 抛下民谣和摇滚，成为一位福音歌手，在歌中探讨着自己与上帝的关系，并在表演前加入了祈祷仪式。1979 年到 1982 年发布的三张专辑「Slow Train Coming」「Saved」「Shot of Love」都带有浓重的基督宗教气息。

1980 年 Bob Dylan 遇到早年的犹太朋友，对方质问他在做什么，他答「我在寻找真理。」这样转变的后果，就是销量下滑。

1995 年 MTV 不插电演唱会上，这位曾经的民谣偶像再次拿起木吉他，回归民谣，翻唱起不为人知的歌曲。

到头来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流派，只说“我不是唱民谣的，也不是唱摇滚的，我那是时事歌曲，或者说哪一种都不是。”

但，他可能什么都是。

从总统刺杀到美国文化，他是时代讲述者

「Murder most foul，as in the best it is, but this most foul, strange, and unnatural」。老哈姆雷特的鬼魂穿着盔甲，向拔剑追来的儿子说起自己被兄弟谋杀的遭遇时，说了这句话。

杀人是重大的罪恶；可是这一件谋杀的惨案，更是骇人听闻而逆天害理的罪行。

Bob Dylan 从「哈姆雷特」的台词中找到灵感，作为他创作过最长的歌曲命名，「Murder most foul」。
17 分钟，没什么亮点的编曲，一把老嗓子絮絮叨叨，开始讲故事。嫌歌太长的人问有没有精简版，他说这就是精简版。

这首歌其实在新专辑发行的三个月前就上线了。那天的 Bob Dylan 在 Twitter 上终于换了风格，不再是一月一次的推广卖货。他问候粉丝，表示感激，让大家注意安全，保持敏锐，上帝保佑大家。

推文后的单曲封面，是肯尼迪总统的黑白像。

这首歌说的就是肯尼迪的故事，1963 年 11 月 22 日的那场刺杀。

“就像献祭的羔羊一样被带到屠宰场。”
“他还在车里的时候，一枪打出了一块头盖骨。”

每一句词都在轻描淡写地唱着一件血淋淋的真实故事。

而歌词里又写着，“Was a matter of timing and the timing was right”。人们总说是时间的问题，但时间总是对的。

接着，Bob Dylan一边继续讲关于肯尼迪和那次刺杀的细节，一边穿插着肯尼迪时代之后的美国：
披头士来了，唱起 I Want To Hold Your Hand；Dylan 自己也去了伍德斯托克和阿尔塔蒙特，看着那个承载过理想和自由的六十年代和音乐节一起结束。Elvis Presley，Joan Baez，Marilyn Monroe，Eagles…不同年代的名字、歌词、各种细节，都被 Bob Dylan 填了这 17 分钟喃喃自语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