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 9:00，腾格尔准时打来语音电话，他说 ：“我正在从杭州飞回北京的路上，时间有点儿赶，半个小时，咱们开始吧。”我迅速删掉了采访提纲中的预热问题，精简了一半的提问，切入重点 —— 他的新歌。

满 足 老 歌 迷
迎 合 年 轻 人

1990年，《蒙古人》收录于腾格尔的专辑《八千里路云和月》，也是电影《黑骏马》的插曲；1997年，《天堂》发行；2020年 4月，《燕子回来了》作为单曲发行，腾格尔将其作为“家乡三部曲”的终章。这只“燕子”的回归，与前两首间隔近二十年。问他这么长时间在等什么，他说等一首满意的作品。

这些年，腾格尔写过很多的歌，但多少都不满意，总觉得还是有一些瑕疵。“我明白艺术本身是一种遗憾的东西，所以一直等到《燕子》这首。从我个人角度来说，这是这些年我非常满意的一个作品，音乐旋律等各方面都不错，难度也在。如果说现在你让我写一首类似歌唱家乡的，蒙古音乐的话，那么我目前写的最高水准也就只能写到这了。”

其实，完成三部曲，腾格尔还有一个原因 —— 回馈老歌迷。

2018年，在一档音乐节目上，腾格尔翻唱了《隐形的翅膀》，网友说，腾叔唱出了“战斗机机翼的效果”，之后几年，《卡路里》《学猫叫》《Last Dance》（伍佰）等歌曲，都纳入其翻唱曲库，每一次开场，网友弹幕都是满屏的欢乐。粉丝拉横幅应援追星：“草原钢铁侠，瞄谁谁害怕。”

有人分析腾叔翻唱爆火的原因，因其唱功特点是发音中“强”“弱”的变化和落差，制造了一种滞空感，这和听众熟悉的歌曲流畅旋律产生了落差，由此产生喜感。

“神曲萌叔腾格尔”的身份，年轻人更喜欢，可是老听众不太能瞧得上，他们从《蒙古人》就认腾格尔这个人，坚信他一定是民族歌手，岁数越大，越该是民族歌唱家风范。老听众直言不讳告诉他，“我们不认同”。所以这首《燕子回来了》，也像是腾格尔的回应，我还是我，我回来了。

可惜因为这首歌的发行效果，没有符合腾格尔最初的期待。在电话里，他认真分析，一个是今年的大环境，大家需要更欢乐的音乐或节目，不太容易静下心来听一首新歌。另一个，现在的音乐环境，想推出一首新歌，要是没有稀奇古怪的点，没有可以刺穿硬壳的尖锐物，是出不来的。“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年代，我在这个圈子里继续工作的话，两方面都得考虑。”

第 一 次 出 国 演 出 ，
摇 滚 老 炮 儿 已 经 记 不 清 了

10 月份，腾格尔第一次尝试了摇滚说唱风格的创作——《二手烟》。

“二手烟你滚出海淀 / 二手烟你滚出五环 / 二手烟你滚出机场 / 二手烟你滚出北京……乌烟瘴气的一片空间 / 我在你对面你看不见”。

这首歌就是因为他参加了《说唱新世代》的录制，一边看一边学习，就此产生了“玩儿一把”的冲动，他说，“我要与时俱进”。

腾格尔也是“摇滚老炮儿”阵营中的一员。苍狼乐队是 1993 年成立的老牌乐队，成员大多来自内蒙古草原。翻看1997 年苍狼乐队的专辑《出走》，才发现他们当年也都是长发摇滚青年的模样。更有意思的是，这支摇滚乐队也曾飞到欧美地区开过演唱会。

2001年，腾格尔和苍狼乐队第一次到了美国洛杉矶开演唱会，算上工作人员，大约 10 多位。仔细追问当时的情况，具体的地址时间和故事，腾格尔忘得差不多了。

“什么剧院来着？忘了，反正是个非常好的剧院。底下的听众华人居多，他们来听我们，说听说有腾格尔这么个人，有这么个乐队。”

“美国听众有来跟您交流吗？”

“也有很多。哦，好像是洛杉矶市长和市长夫人，给我一个洛杉矶的一个城市的什么钥匙，反正类似一个
有象征性的东西，都忘了，过去的事。”

腾格尔很喜欢在句尾加个“这样”。

“第一次在洛杉矶开演唱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？”

“也没什么感受。现在国外邀请也很多，但基本上不去了，这样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意思。一个是路途遥远，一坐飞机坐 10 多个小时，太累。去了语言也不通，反正就是好多原因。还有一个是邀请的日子，会找一些中国的节日，春节中秋，可是我也得回家过年过节，我也得休息，这样。”

今年，《乐队的夏天》第二季播出，腾格尔在手机上看完了 HAYA 乐团的每一场演出。很多人不知道，HAYA 乐团创始人张全胜，也曾是腾格尔和苍狼乐队的马头琴师。苍狼乐队至今仍在，只是大家常聚的时光不多，成员总在换，但几位老朋友的默契从未减少，演出前，只排练一遍就足够，“这些音乐已经永远铭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”。

我问他，会不会带苍狼乐队加入《乐队的夏天》，他说：“没想过。”

“一定会有很多人期待。”

“不一定，现在的好多年轻的乐队特别棒，这样。”

我 已 经 不 强 求
在 草 原 种 上 千 棵 树 了

电影《我和我的家乡》中，邓超扮演的“乔树林”在荒漠中种沙地苹果的故事，和腾格尔的故事很像。不同的是，前者成功了，后者还在成功的路上。

腾格尔的家乡在内蒙古鄂尔多斯的西部，鄂托克旗。家不远处有一片千亩的荒漠，他的妈妈在世时，一直有个心愿，让荒漠变成绿洲。“当时我们得到了当地政府很大的支持。每年，我们都会去种树，可是因为自然界的原因，第一年种，第二年又死了，一直是这样。种树容易，养树难。我现在不盲目地追求数目，种几千棵这样，现在抱着种一棵活一棵的心态这样。

每年种 20 棵左右，每一棵树底下都有管子浇水。”他希望自己能有绿化草原的号召力。每个人，似乎都长在儿时生活过的土地里，走到哪儿，都蹭着故乡的泥，那是印记。从泥土里吸收的营养伴随一生，养成一些可见的习惯，和不可见的性格。草原人更是如此，草原被植种在内心深处。

“我小时候的草原没有路，没有电，也没有汽车，现在都有了。更像是人们旅行或者是要打卡的地方。现在的年轻人和我小时候不一样了，无论哪里的年轻人都一样，不管是北京、内蒙古、新疆的年轻人都一样，手机里玩儿的没有区别。我有时候还是会向往草原的那种生活，慢悠悠的那样。城里的工作和生活速度都很快，到草原上放慢速度，非常有意义。”

腾格尔心态随和，玩音乐就随心去玩儿，工作再重要，也不能放弃年节回家，陪伴家人的时候，则不听音乐。但他有个习惯，是在飞机上听歌。

“我专门有一个硬盘，可以装到 2000 多首音乐。我从网上把自己喜欢的音乐全部输入到那里面。我用专门的耳机，它的重音比较好。”
“2000 多首歌大概都有哪些呢？”
“国外老牌乐队为主……哎，我快到机场了，快，再问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
结束得让人猝不及防，我连忙从众多未问的问题中，找到一个比较像采访结尾该问的问题：“未来还有什么事情是您非常想做的吗？”
“现在也就这样了，我今年都 60 岁了，没有远大的理想了。之前呢，该做的事情我尽量做好。今后也一样，凡是要做的事情，就尽量把它做好，剩下的一切顺其自然。”

好吧，关于腾格尔的采访，就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