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中国贝爷」的食谱里,虫子是配菜

2020年12月12日 阅读 343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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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中国贝爷」四个字,已经能够完美诠释朱炜强的身份了,除此之外,他身上还有「全球顶级极端探险家」「亚洲第一生存狂人」的标签。人们在野外时都吃些什么?真的需要像求生节目里那样吃虫子吗?这样的问题让朱炜强来解答,再合适不过了。

如果人们对户外爱好者的外形有任何刻板印象的话,大概不会是朱炜强的样子。受到中国探险协会和一个户外品牌活动的邀请,朱炜强最近从上海来到北京。我们约在酒店大堂见面,他真人比照片和视频里看上去还要文气一些——皮肤白净,穿着帽衫和羽绒背心,戴棒球帽;说话方式简单真诚,彬彬有礼。一切都有点让人难以联想到在那些节目中,他抓起活蚯蚓放入嘴中的那一面。

前一晚同北京的伙伴见面,朱炜强和他们一起吃了顿涮羊肉,这也是他每次来北京的固定用餐选择之一。“我是上海人,但有颗「假上海胃」,特别喜欢火锅,喜欢吃辣,不喜欢吃甜。”这颗有明显偏好的「假上海胃」,却早在十几年前,就开始对需要接纳的食物有了非同寻常的包容性。

1987 年出生的朱炜强,大学时去往英国留学,在布鲁内尔大学的众多社团中选择了射箭、空手道和野外生存。当时野外生存社团的老师 Chris Caine 来自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,有几十年的经验。一群学员聚集起来,确定可能处在英国任何角落的目的地——有时是中部地区,有时是海边,或是天气条件最为恶劣的苏格兰地区。

做好一切准备,就可以跟着老师开始为期数天的野外生存课程了。

如果给人类在野外环境中的基本生存需求排序,现在已是生存专家的朱炜强会把「食物」排在最后一位。“最重要的是防止大自然对你的伤害,比如来自天气的伤害。在失温状态下,人的身体会很快出现问题,危及生命。不管是暴晒还是暴雨,建立庇护所永远是放在首位的;其次是水,人不喝水,三天就不行了;对食物的需求,要排在他们之后了。”

但既然是学习在野外生存的技巧,每一项需求自然都值得且必须被认真对待。朱炜强学习到的第一个获取食物的技能,是捕鱼:把巧克力的银色外包装纸挂在鱼钩上,用飞钓的方法甩杆出去,就会有一种当地的彩虹鲟被反光吸引。一张小纸片,能钓上来不少鱼。

从自然中能直接获取的食物就更多了,只是从第一节课上,朱炜强看到的食物来源就都是从来没想过的:用空心钎扎入银桦树干中,会有液体流出,可以积出一些「水」来喝,还能从中摄取糖分;长得像三叶草的酢浆草,放在嘴里嚼一嚼,是苹果的味道;蒲公英,全身是宝,可以三吃:花用来泡茶,叶子做沙拉,根部烘烤过之后磨成粉,当咖啡来冲,真的有咖啡味,还能提神。

提到寻找食物方法,朱炜强直接指向了酒店窗外一棵结着小红果、叶子已全部掉落的树:

“刚才那里停留过一只鸟,在吃那个果子,其实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信号了,它们能吃,那我们中毒的几率就会减掉一大半。根据一个浆果的方程式:「黑色紫色蓝色 90%,红色绿色黄色 50%」,本来红色的安全系数是 50%,鸟又吃过,安全系数又会更高一些。”

不过,如果食物的安全性还可能有些方程式的话,它们的味道真的就是未知数了。

当时在社团的课程中摸索到一些门路之后,朱炜强对在野外挑战极限产生了极大兴趣。他已经不满足于社团中的基础线路,而是开始私下和老师一起旅行,去往更高难度的环境下「求生」。

在饮食的接受度上,朱炜强当然也早已不是嚼嚼草叶的入门级。某次外出,他还是没能逃得过人们通常对恶心虫类的想象极限:腐烂动物尸体上的蛆虫。

“具体怎么吃,我就不说了,总而言之就是熟食无忧。但那次的经历是比较痛苦的,我刚刚二十出头,明明可以在英国吃烤肉,吃炸鱼薯条也行,为什么跑去野外吃虫子?大家当时都有点难接受,但不吃,就没法进行到下一个环节。”

问及口感,他说其实还好,有点花生酱的味道。

2012 年初,朱炜强回到国内,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,业余时依然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往野外。在那年,他仅带一把生存刀,完成了浙江魔鬼十字峡谷的 7 日无补给野外生存挑战。 次年,英国「贝爷」贝尔·格里尔斯的「贝尔魔鬼生存训练营」在全球招收新一期学员,朱炜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了名。

学员选拔标准的苛刻,已经足够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:不间断山路小跑 30 分钟,不间断游泳 30 分钟,一分钟内 80 至 100 个俯卧撑……符合这些要求,再拍摄视频发给他们,等待结果。最终,朱炜强成为了那一年报名的几万人中被选中的 10 人之一,他也是贝尔生存训练营中的第一个亚洲人。

集合地点在苏格兰高地最北部的城市因佛内斯附近。他和队友们在山中接受训练之后,就被流放到一个岛上,身上的装备只有一个垫子,但需要在那里生存七天。

天气阴冷,时常下雨,风速有时能达到 120 公里。他们用石头砌起低矮的庇护所,想尽办法生火,寻找食物。

在那里,朱炜强第一次吃到海星。

“也是信任了其中的一个队友,他经常在海边生活,确认了捕获的海星可食用,大家烤烤就吃了。口感怎么说呢,像是在吃塑料一样。”

岛上的生存挑战开始没多久,有 3 位学员就无法忍受,被接走了。训练营中唯一的女生成了朱炜强坚持下来的理由。“我还是比较大男子主义,觉得不能输给姑娘,当时想,只要她不退出,我就不退出。”

一周之后,训练营为坚持到最后的 7 个人准备了礼物:一份全英式早餐——有培根,有豆子和香肠,以及一切在岛上无法享用的东西。那个唯一的女生边吃边流泪,朱炜强只觉得,能出来的感觉真好。

回国之后,朱炜强自己开办野外生存学校之余,还经常出现在各个户外综艺节目中,带着明星去到全国及世界各处体验户外生活。

2014 年,他参加了名为「绝境求生」的户外节目,带着名模孟鹭在被称为「死亡之谷」的四川黑竹沟生活了三天两夜。节目中,朱炜强为孟鹭准备了「蚯蚓刺身」。

“我通常都会处理一下,把它剪开或者用刀剖开,翻成一张皮一样,把内脏再洗洗干净,不能吃的部分都去掉。”孟鹭当时闭着眼睛痛苦吃下,形容口感“冷冷的,苦苦的,很有韧劲儿和嚼头”。

但蚯蚓还不算是野外最难吃的食物,沙漠里的小甲虫,有着黑色的硬壳,去掉那些坚硬的部分,一口咬下去,朱炜强形容那是种「带有放射性」的味道,“那一刻,人生都变黑暗了。” 贝爷的「荒野求生」中,最吸引人眼球的也大多是这样的镜头,随手抓来的昆虫或动物,剥了皮,直接一口吞下,好像成为了在野外的最常规操作。

对此,朱炜强说那都是节目效果和噱头给观众带来的误区。“去野外不是为了吃虫子啊,也可以吃到其他美味,也能吃得好。”

最简单的美食,也许很容易就能找到,比如徒步很久之后,路边随手就能抓起一把的覆盆子。朱炜强对那些酸甜的小果子很有好感,指甲盖大小的一颗,就能让人告别口中长时间的淡然无味。

他公司里同样热爱户外的小伙伴,有更好的吃法:采集一堆覆盆子,在碗中捣成泥状。待生起炭火,烤两片面包,刷上果酱,绝对是在城市里找不到的味道。

更令人印象深刻的,是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,意外得到又不用过多加工的美味。参加「贝尔魔鬼生存训练营」时,朱炜强从海里找到一条海带,起初只是觉得宽,但往岸边扯了几下后,他发现一直扯不到头——那条海带足足有二十来米。待到都拖上来,他粗略计算一下,将海带划成 A4 纸大小的一块块,分给小伙伴们。“直接咬下去,咔嚓咔嚓的,格外好吃。”

2018 年,朱炜强带着「火箭少女 101」的 11 个女孩,从突尼斯进入撒哈拉沙漠,录制名为「横冲直撞 20 岁」的野外生存真人秀节目。姑娘们比摄影师还能熬,走了 4 天,一点没有吃苦喊累。在那个过程中,节目组规定她们不能吃朱炜强制作的食物,只能自己烹饪。

在带去的干粮里,有突尼斯当地的一种饼。朱炜强在沙漠中生起火进行烤制,偷偷给了其中一人一块,之后其他队员也被吸引过来,问他,朱老师,那个饼还有多的吗?“那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饼了。而且撒哈拉沙漠中的沙子很细,嚼起来不会有咯吱咯吱的感觉。”

虽然长期在野外生存,对食物的要求也会在那样的环境中相对下降。但朱炜强是「爱吃」的,也是「懂吃」的。小时候生活在上海郊区,他的父母曾经开过一家叫作「朱家饭店」的小餐馆,父亲是厨师,做一些家常菜,母亲是服务员。饭店持续时间不长,之后随着父亲转行而关闭,但也给朱炜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和记忆。如今在开办「生存狂」户外运动学院之外,他还有个愿望,就是重现「朱家饭店」。

在英国上学时,朱炜强就经常做饭给室友吃,还会自创一些菜式,比如小吐司片加上调制好的肉馅,放进烤箱烤制,就是不错的小点。院子里的苹果成熟,摘下来几个,可以做一个苹果派。当时的女朋友爱吃,他就陪着她打卡伦敦各处餐厅。

他们曾提前几个月预约到了海德公园旁的一家店。但在里面坐了三个小时,陆陆续续等来了 11 道菜,让朱炜强有点不耐烦了,他出门左转,去中餐厅点了份龙虾伊面。

既然对食物和口味都有要求,又怎么会想要去到野外,尝试那些根本无法入口的昆虫和植物呢?他说这也是人们对野外生存的一个误解:所有的学习和冒险,都是为了之后在极端环境中能被激发出求生的被动技能。

但主动的行为,是人们想要去亲近自然,去探险,去进行户外运动,并在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。而不是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,吃最恶心的虫子。

最近一次去往户外,朱炜强在湖州一个水库附近开车绕了四小时,只为找到一个游客少一点,不被打扰的地方。一路上遇到的对野外生存有帮助的植物,被他拍成了科普视频发在网上。之后,他在一个安静的湖边砍柴,生火,开始烤香肠。这一段也被拍成了视频,名字就叫作:只为一根肠,其中没有任何生吞活剥、茹毛饮血的画面。

文_yini|图_朱炜强

最新评论

  1. FUKU says: V1

    想感受一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