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颂文:演员职场中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

2023年01月29日 阅读 1578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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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技类综艺的热播撕开了一部分人“遮羞布”的同时,也将真正的“演员”推送到观众面前。他们不是明星,缺乏曝光率,上不了热搜,流量更是无从谈起。但只要聚光灯对准他们,他们就是演员职场中,最出色、最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 —— 比如张颂文。

他作为“演员”的表现远优于“导师”,遗憾的是,这种优秀却经常借由“导师” 身份彰显——绝非本意。他参加综艺节目有限,数得出来的两次都是演技类综艺,但效果奇佳,观众们开始知道有个特别会演戏的人叫作张颂文。

同行对他的认可度极高,但市场反应一般。导演们会把年轻孩子送给张老师调教演技,但并不把演出机会也一并留给张老师。张老师不想当老师,但唯有当老师才可以让那些送孩子来学习的导演注意到他。正如他参加综艺节目,点评环节不是最感兴趣的,唯有登台现身试戏,那才叫过瘾!有网友在他微博下留言,“张老师有很多临时试戏的部分,你会紧张吗?”怎么可能,即兴发挥,是一个老戏骨的本能反应,也是他长在骨子里的,对生活的条件反射。

《云端》在第一时间整理好采访提纲,希望采访张颂文老师,却被他拒绝了。这非常“张颂文”——他凭借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爆红时,也是推掉了所有的采访和大部分剧集的邀约,“躲”回顺义乡下,过自己的清净日子。他害怕被虚名所累,忘记了演员应该干什么。郝蕾去乡下找他,对他说,“我就猜你会这样,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上映以后,如果你马上去要那些东西,你担心丢了自己,是不是?” “对”——我们尊重张颂文的选择,亦不妨碍我们从杂志的角度、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待他。

以下内容是由过往媒体图文、微博和影像资料整理而成。

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剧照

“ 素 人 ”

拍摄纪录片《我和另一个我》时,张颂文说,“这个团队找到我说希望拍摄我的一天,很遗憾,我没有办法编造出自己拥有精彩的一天,那天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,可能会让很多人失望,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。”

纪录片开场是一个嘈杂的露天菜市场,是张颂文在顺义乡下的日常生活场景。顺义聚集了北京最有钱的一部分人,他们在曲径通幽的别墅区里深藏不露,张颂文不是,他是认真地生活在乡下,有农田、农民、野狗和枝丫的乡下。

天很冷,他穿着绿色军大衣,手抄在袖筒中。他站在围观的群众里,看小摊贩卖力地推荐一款切白菜的工具刀,和所有人一样,脸上没什么表情,大家笑他也笑,大家点头他也点头,然后四散开去;他蹲下来买莴笋时,和摊主讨论的是“你知道这叶子在成都叫凤尾,蘸酱炒着吃都好吃”,累了就坐在卖菜大爷的凳子上,和来往的大爷大妈闲聊,不累了就站起来帮忙卖东西。采访是在一间早点铺或是快餐店进行,他脱掉了军大衣,换上羽绒马甲,他说“这些人在我看来是最有力量、有劲儿的啊,这些人,他们有故事”。

演员很少会有这般如此和生活的肌肤之亲,张颂文有。他和摊贩们聊天,不是寒暄客套,是真聊,“你儿子呢?生孩子了呀,孩子多大了,你不用回家看孩子吗?哦,你媳妇看呀……你那个花棚现在就种菜了,不种花了是不是,你去卖菜,这花我帮你卖……” 他捎带了两盆花回家,一盆黄色、一盆红色,用抹布把花盆底下的泥土擦干净,再来回挪动着院子里原有的花盆。院子不讲究,虽有花花草草,景观陈列也不讲究,寻常得不能再寻常。

电视机里播着电视剧,但没有辨认出来是什么片。他最喜欢聊天的大爷,以前也是当兵的,和他父亲一样。他很少提及父亲,但在《我就是演员》的第一场,他穿的外套就是父亲的,不怎么合体。“大爷”的意象也值得一提,小时候父母没时间照顾他,张颂文被委托给他妈妈曾经的病人照顾,是个靠谱的大爷。大爷在电影院工作,张颂文因此有了最初的电影启蒙,很像《天堂电影院》里的忘年交。

在乡下结识的最早的朋友,是开五金店的小韩两口子,后来五金店黄了,张颂文说,“要不要考虑一下炸鸡翅”,于是小两口就开了家炸鸡店。张颂文没事就去看他们炸鸡,炸好了就自己端出来,撒上辣椒和孜然吃。小两口过了好久才闹明白他的真实身份,小韩大惊小怪地说,“我媳妇说你是演员,你都能当演员啊?”张颂文的原话是“我当时心都碎了”。他笑得前仰后合,一点也不心酸,是得意,是那种 “你看,我骗过你们了” 的得意。

他们有一位共同的好朋友,去世的时候,张颂文邀请小韩出席葬礼,小韩说,“去”。他穿着皱巴巴的中山装赶到八宝山,他说“我没有参加过葬礼,不知道应该穿什么,但这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”。小韩哭了。张颂文一直帮忙打理朋友的后事,很久窝在乡下没有出门。后来他把小韩演到了戏里,生活、演戏、观察生活、回馈演戏,虚虚实实,在张颂文这里,没有界限。

《人物》杂志曾做过一篇专访《和演员张颂文一起郊游》,作者罗婷在文中有这么一句评价,“他不是在回答问题,而是在表演。或者说,他不光是在用嘴回答问题。每一个故事和细节,都印在他脑子里。他不是说出来的,是演出来的。”

假如你看过纪录片《我和另一个我》,你会同意罗婷的评价,假如你看过《我就是演员》第一期,张颂文现场指导时,他说,“如果你要帮他整理衣服,你就真的整理衣服”。你会明白,这个演员,从来没有把生活和演戏分开。不对,也有分开的时候。他的微博里鲜少有杂志硬照,寥寥几张拍得非常好看,穿风衣、长靴、造型后蓬松的刘海挡住眼睛,低头扶额,刻意的蓄须,乍一看还以为是吴秀波。很出戏,有游离感。网友们也乐了,纷纷留言“眼睛痒吗”“在吃什么呢”“别低头皇冠会掉”“我看到背后的翅膀了”“这个胡子没有修剪呀”“衣服这么好看,会送给你吗”,张颂文老老实实回答“他们没送,以后我自己买”“这衣服至少过千,还是不要了吧”。他在努力演好“明星”的那个部分,不怎么擅长,不娴熟,然后一不小心,又做回了真实的自己。

《隐秘的角落》剧照

说 戏

2020 年 6 月,张颂文还在回应他买不起房的事情,他说“以为今年可以再努力些,能在老家买套房子,现在看好像还是不行”,那时候,他出演的《隐秘的角落》已经大热,老家韶关房价是6400 一平方米。

他仍住在顺义乡下的小院,房子是租的,总担心房东什么时候要收回房子,除此之外,他很享受在小院里的生活。微博里总能看见小院又种了些什么,结了什么果,秋天是白籽石榴,冬天是窗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冻柿子,还有那几百盆花花草草。闲时看邻居挖山药,忙时邻居帮忙收割白菜和南瓜。他说年轻的演员们喜欢来他的小院上表演课,过几天“寂寞”的日子,耐不住性子了就回城里。学生来来往往,老师按兵不动。

张颂文的表演课在圈里名声很大,大家尊称他为“明星教父”,史航见到他,形容自己“如逢知己,如临大敌”,以毒舌闻名的于正,则乖乖把旗下的艺人们送给张老师点拨。《云端》采访过很多年轻的演员,在问及他们如何精进演技时,不约而同提及了张颂文的表演课。他还收过很多港台学生,比如林志玲和钟汉良。

林志玲在电影《幸福额度》中要扮演一个拜金女,但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找对象要看重有房、有车、有物质条件。张颂文于是找出了相亲类节目《非诚勿扰》让她看,林志玲从傍晚五点看到第二天清晨四点,十点见面时,她带着巨大的黑眼圈,但戏成了。

钟汉良最初来内地发展时不会说普通话,于是有人给他推荐同样母语是广东话的张颂文。张颂文学习普通话废了很大一番力气,广东人不会说卷舌音,他于是找了一块石头洗干净放在舌头上,训练舌头卷着说话。上大学时,他总是深夜在操场上练发音,当时操场上还有两个固定的队友在练台词,其中一个是海清。三人不认识,偶尔用眼神相互鼓励。张颂文特别羡慕他俩,说“他们都已经在练台词了,而我还在练发音”。如今,张颂文普通话标准,标准到甚至有一点点忘了广东话怎么说,每当这时乡愁涌上心头,他于是一遍遍听广东歌,找回故乡的那个语境。

他的付费课程在优酷播放,全名叫做《光影中的演技派——张颂文的电影演技鉴赏课》,第一课讲的是《为什么面无表情的表演却能被奉为经典》,选择的样本是金熊奖获奖影片《地久天长》。电影很长,气氛很压抑,张颂文的解读把观众胸口那一大团堵得结结实实的情绪,四两拨千斤,理清道明。他告诉你所有的动机和处理,演员可以学到门道,观众则可以摆脱观影情绪后遗症。弹幕里都是圈外人,大家一样讨论得津津有味。好的电影解读常比电影本身更精彩。张颂文不是影评人,不是导演,不是编剧,但他会说戏,说完了你想把电影再看一遍。这源于他对角色的理解和观察。

仍是《地久天长》,剧中有一场,王景春和咏梅扮演的夫妻俩在得知儿子死亡的真正原因时,有一段一分钟的几乎“面无表情”的戏,“当他把镜头长时间地给这两个演员的时候,这两个演员几乎没有表演,我特别记得我在电影院看的时候,后面有一个人说卡住了,我说它没卡住,我从哪儿发现没卡住呢?我从景春老师右边那只眼睛里发现的,右边眼睛里右角的光你们看见了吗?那个光是越来越重,越来越重,等于它里面的眼泪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。另外一个,景春老师的两个嘴角越来越往下,还有他额头上的抬头纹越来越重,但是非常微妙,他几乎在整个一分钟里是一丁点一丁点给的。他们两位的表演叫零度表演,但他的眼睛里不是零度,他有心,所有的内容都在眼睛里,在脸上特别特别微妙的地方。你可以长时间面无表情,但是我们却看见你是动了情动了心的,这种零度才是有意义的。”

只这么一小段,功力立现。有人好奇张老师教课收费贵不贵,他哈哈一笑,相比于学费,他有更严苛的“三不收”原则:“能力超过我的不教”“气场不合的不教”“未激起我教学欲望的不教”。张老师张老师的叫得多了,人们都快忘了他本意是要当一个好演员。但他没忘,至今他仍觉得当老师是权宜之计,他说 ,“ 就像我明明想打篮球,你却让我当篮球教练,我怎么会快乐呢?但没有人找我打篮球,那我只能选跟篮球比较接近的,用教练的身份在旁边站着,看他们打篮球。起码我依然在目睹这一切,感觉自己没被抛弃。”

《西小河的夏天》剧照

表 演 的 尊 严

张颂文曾说没有人比演员本人更理解角色,所以他和娄烨惺惺相惜。他和娄烨有过多次合作,娄烨是圈内公认的给演员自由度最高的导演,拍戏不喊停,就让演员一直演,他们给予彼此空间和信任。他还不火的时候,制作人有市场方面的担忧,是娄烨一次次力挺。他第一次大火,也是因为娄烨导演的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,他扮演建委主任老唐,中年油腻。他去体验生活两个月,归来时,胖了 27 斤,说话拿腔拿调,娄烨什么都没说,但他知道事成了。

张颂文真去上班了。他找了个差不多的机关单位,和人说,“我能不能在不干扰你们的情况下,每天来这里坐班呢?他们说可我们没有工作安排给你。我说我就坐在这里就好了,看你们是怎么工作的。当然,你们如果有打印、接待、会议纪要之类的工作交给我,我可以做,我也不需要工资。他们说行,那你就来待着呗。于是我和他们一起上下班,一起去食堂吃饭,各个部门都看,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角色方方面面的讯息特质。”这种真“上班”、真体验生活的事,张颂文没少干。

上大学时,他为了扮演好“虞姬”的角色,去梅兰芳大戏院蹲守了好一阵子,没别的事,就是观察戏剧演员的一笑一颦。并非每天都能学到新鲜的知识点,大多时候也是百无聊赖,对他演虞姬并无太多实质性帮助。直至有一天,他发现一位男演员卸了妆坐下来说话时,小手指仍轻微勾起,他豁然开朗,那种下意识的兰花指,是一个戏剧演员长期修炼的结果。他从梅兰芳大剧院学成归来,只排了一次戏,当时老师什么都没说,这事就搁置了,他很自卑,觉得可能黄了。却没想到老师直接让他登台演出,他惊喜之余问,“为什么都不给我讲戏,也没有排练?”老师说,“你身上有些东西我很喜欢,你喜欢都玩真的”。

玩真的。

多年以后,张颂文和娄烨多次合作。娄烨对他的信任可能就和大学时的那位老师一样吧。如今的演艺市场大多呈一刀切状态,一部分人有流量无演技,一部分有演技无流量。综艺节目更是将这种状态极端化,以至于观众的情绪也很分明,“同情”和“嘲笑”都掷地有声。老戏骨们难免落泪自怜,在流量面前百口莫辩。张颂文没有高开低走的落差,但有一度没戏拍的妥协。但他不觉得苦,不觉得惨,依旧爱着这个行业。

他说,“当演员苦吗?任何行业都不易,演员这个职业的苦在于昼夜不分,情绪需要在角色塑造时随意切换,中医说比较伤身子,其他都没什么。自己因为喜欢而选的职业,也没有人逼自己选的,很难得,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有收入,多好,所以不苦的。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矫情,一百次崩溃也应该一百次自愈,对不对?”

他火了,所有人都夸他演技好,但他比较知名的角色仍是配角居多。没有不想当主角的演员,“主角脸”的偏见也真实存在。曾有年轻女演员问赵薇,“所有导演都说我没有主角脸,你怎么看”。赵薇的回答温暖而励志,但现实不会这么柔和。张颂文曾回忆他刚毕业时和好朋友周一围一起试镜的场景,他们百战百殆,百殆百战,“我面试加起来,20年也 2000 个了,失败率应该是 95% 这么高”。更有制片人近乎侮辱地评价他们,说他们一个三角眼,一个香肠嘴,这样的人怎么能演戏。现在想来,可以痛批制片人有眼无珠,但在演艺圈里,又有多少被“误判的”张颂文和周一围们?能熬出头的,总归是幸运。

正因为这份感同身受,张颂文遇到表演“令人尴尬”或“毫无天赋”的年轻艺人,总是格外温暖。他很少劝退、很少言语刻薄,愿意给每个人以机会,他说,“演员这个职业是要面对观众和被点评的,这是事实。平日的拍摄,演员只需要面对导演和对手演员即可,但把表演放到综艺上就大不一样了,你要面对的是一群评委导师和在旁观战的几十位演员同行的审视,换谁都有压力。因此考验的方面很多,平日的基本功训练、表演的实践经验、对表演的美学理解、心理素质……方方面面都要具备。那些发挥得好的表演值得被赞美,演得不尽如人意在我看来也是常态,希望大家多份包容和理解。他们来了这个节目,能吸收到经验和知识才是最宝贵的,也是一种勇气。”

他是演员张颂文。

最新评论

  1. 安安安先生 says: V6

  2. 安安安先生 says: V6

    演技不错

  3. Kei says: V1

    这演员像我前领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