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过几次这个话题,新千年以来,投身经典男装行业,活跃在英国/意大利Bespoke店铺或定制鞋工坊的年轻人,亚洲面孔占到了绝大多数。
日本、韩国、印巴、新加坡、中国台湾,其中也少不了大陆青年们的身影。 Stefano Bemer是同名创始人1983年在弗洛伦萨建立的制鞋工坊,几十年来,凭借独到的工法,极具特色的楦型和帮面,在定制鞋世界积累了不容忽视的声誉和地位。被欧洲媒体称为: “Legacy of one of the best Italian bespoke. Pushing the boundary of shoe making.”(推动制鞋业进步的传奇定制鞋工坊)
与众不同的一点是,无论在创始人Stefano Bemer生前(2012年离世)还是身后,工坊一直奉行开放交流的态度,始终坚持对年轻鞋匠的培养和训练,这也使得本文的主人公,来自青岛的道远先生有了学习的机会。
(以下,S:七哥;D:道远)
S:来吧,道远,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?
D:大家好,我是道远。我曾在意大利学习制鞋,现在回国了,依然在学习。
S:不带这么简单的。我跟你认识也不止一年了,当时你去学习的时候,应该快要年届而立,突然去意大利学习制鞋是怎么想的?这个选择和你之前的经历有关吗?
D:那我从头开始说吧,大概2009年,我在法国攻读商科硕士。顺利毕业之后,就到欧洲最大的医药企业之一(规模类似于辉瑞)工作,当时公司对着装要求很高,对绅士鞋的深度需求和体验也差不多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的。
交了很多学费之后,自然对这个产生了一些兴趣,后来我又到一家咨询公司工作,实话说,那是一段相当消耗人的经历,结束那段工作之后,我变得非常渴望做一些自己喜爱的工作,而当时和鞋子有关的东西已经深深吸引我了,于是我转而投奔制鞋相关行业,入职了Jimmy Choo。
在Jimmy Choo的几年,我一直做到(中国)全国运营总监的助理,获益良多的同时,我认识到自己想做的其实并非鞋履的销售或者贸易,而是直接做鞋子。
我必须说当时我是比较乐观的,认为自己还是可以尝试一下,盲目自信觉得自己能行。
S:感觉要转折的样子呀?
D:确实是的。
我从Jimmy Choo欧洲调回国内之前,曾在佛罗伦撒探访过一些著名制鞋工坊,那天本想去著名的Ugolini却正好碰上公休,于是我便沿河而上,途经米开朗基罗广场一线,偶遇了街边的Stefano Bemer工坊,和他们当时的几个日本工作人员聊了一下,算是初步建立了联系。
Stefano Bemer每年都会招收10个学徒(然后留下2-3个优秀的继续培养),我便直接发邮件过去表达了自己学习的意愿,对方对我还有一些印象,沟通也比较顺利,于是2016年1月下旬,我成为了Bemer的第一个中国大陆学徒。(说中文的华人的话,最早的应该是一位新加坡朋友)
S:这不是挺顺利的吗?
D:其实压力非常大。
零基础开始真的很难,有一天真的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,心里很怀疑自己,到处乱走,看到路边有家卖冰激凌的,随手买了一个,当时觉得“真好吃!”
一口气好像缓过来了,决定再坚持一下!
S:后来慢慢顺手了吗?
D: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吧,六个月学徒期之后,我被留下来了。(当年收了11个学徒,6个月之后留了3人,全都来自亚洲。)
S:恭喜你!接下来两年顺利吗?Stefano Bemer的学习和你的想象一样吗?
D:曲折前行吧,学到了制鞋的技术,在观察师傅们工作的过程中也学到了那种精益求精的精神,为了10%的效果提升花出120%精力的那种态度。
Bemer有很多工法是很有特色的,这也是同行对他比较认同的地方;对一般客人来说,他的楦型样板设计有辨识度:线条拐弯又直又急,偏偏用小圆角中和之后,在立体的线条中有非常好的平衡和整体感,空间也非常适合欧洲脚型,材料和颜色的组合运用独树一帜,很受消费者欢迎。
我在Bemer从懵懵懂懂到可以独立处理一些订单,大概用了小两年的时间。对鞋的审美和舒适度的考量是我最敏感的地方,也是我设计制作鞋履主要用力的地方,在这方面意大利2年多的学习对我至关重要。
S:18年7月你回到国内,当时有什么想法吗?
D:还是想做好鞋,想做到亚洲代表性的高水准
之前受朋友的委托开发一批鞋,就有了Badia这样一个品牌,现在称为品牌还不成熟,算是一系列有潜力的产品吧。也没想到搞着搞着变成自己的事情了。所以中远期的精力应该还是会放在成鞋上,放在Badia上。
S:你也知道,去年买了你第一双带穗乐福之后,实话说我对你设计的产品是很有好感。总体来说比较秀气,甚至有一点点中性,而且随着在欧洲学习的年轻人们归来,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产品表现出一种融合的基因。
D:确实是的。夏天了,最近我也把精力放在制作新的乐福款上,很多合作的国内师傅,经过一番沟通调整之后,他们对制作出来的东西也很惊讶:没想到自己也能做出有“欧洲味”的鞋子。
我对他们的出品也很惊讶,没想到一两次打样就能做出相当完成度的作品,我本来是有“持久战”的打算的。
S:新开发的乐福和去年的带穗款主要有什么区别?
D:还是同一个楦,这个是我之前开发了半年定下来的乐福专用楦,我就叫它L楦;基本设计还是以去年的款式为基础。但希望在简单、休闲、好穿这个路子上走得更远一些。
比如你看翻毛皮蝴蝶结这一款,就是在带穗乐福的基础上,减小穗头的存在感,翻毛更休闲,也更好穿,整个底的弹性和厚度也是完全不同的,对脚感的提升我觉得是明显的,呈现的是一个很好穿的散步鞋的状态。
蓝色马鞍型乐福,造型和皮料的选用都花过心思。
尤其这款蓝色反绒皮料,绒面纤维特别绵密修长,有丝绒感,斑驳但不脏,在光线之下的变化特别有趣。样鞋刚做出来就被一位当地的国外朋友选走了。
马衔扣乐福也是综合之前消费者的呼声,直到我发现了这款足够满意的五金才推出;因为五金会占用鞋面面积,让原本的视觉比例发生变化,所以又要加进新元素,又要保持秀气的感觉和平衡,我将鞋面的部分稍稍加长了2mm;
像这样微小的改动非常多,累积起来会觉得和去年的款式有大的区别,其实是在完全相同的楦型上积累量变的一个过程,老客人还是可以根据原先尺码选择。
S:因为马衔扣我已经入手了同款压纹皮的款式。确实是这两年里比较好看好穿的东西。
我脚背比较高,所以皮面折痕一直是个问题,这款本身容脚率就不错,压纹皮也大大抑制了折痕的程度,是个讨巧的组合方式。
D:七哥确实属于脚背很高的,对一般受众来说,两款差别不大。光面的搭配范围会更广一些,压纹的更偏休闲一点。
S:我看这回大多选择了内缝线工艺,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?
D:其实鞋匠的想法是很简单的。
和意大利老牌工坊Enzo Bonafe的老爷子聊起过这个问题,对方认为鞋匠应该根据专业和审美去选择鞋子元素工艺的具体搭配;休闲款的鞋子,配能让鞋底更薄更秀气的内缝线是合理的,是这个鞋款应该的样子,就行了,不会有特别复杂的想法。
几款翻毛皮的选择配胶底,也是考虑夏季雨天会更好用,都是很直接实用的考量。
S:对Badia和你自己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吗?
D:Badia其实是小教堂的意思。
佛罗伦萨的“Badia”一度是当地最重要的教堂,薄伽丘曾在那里评价但丁的《神曲》,是个很有历史感的场所,也是我在那里的第二个家。
后来思考品牌的名字,想过多个版本,最后发现还是归属到Badia。Logo上代表风车、鞋、十字架的三个元素也算是佛罗伦萨,制鞋与宗教的交汇点。
我对成鞋的想法比较简单,希望用很好的价格,做出好看好穿的东西,让大家能够轻松的穿着,更少磨合,也更少考虑天气或别的什么问题,能够没有负担地、快乐地穿出门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可。
以此为基础,也许之后有机会呈现更极致的东西给大家。
S:感谢你接受这个小小的采访!
D:谢谢七哥,也感谢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