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佛系」这个流行词在近几年的使用语境,是很流动的。「无欲无求」被转化成「没有上进心」的同义词,独处也不再是和肥宅强绑定的生活方式。
我们在日复一日里,想尽办法寻求片刻放空,冥想、禅修,为此还有一部分人走进了寺庙和监狱。
2014 年,日本的《non-no》杂志里提出了「佛男子」概念,专指那些把心思放在兴趣和工作上,不愿意和异性交往的男子。进到中文世界里后,慢慢演化成了「怎么都行、看淡一切、事事随大流」的佛系。
而这几年来,它一直在被主流媒体以「逃避现实」的名头指摘着。但这其实挺片面的。
新年一开始,Netflix 就推出了「Headspace 冥想正念指南」这样的治愈系动画。每集 20 分钟,温柔地讲述着不同的正念技巧。
比如,如何放下、如何爱上生活、如何应对压力…
这是 Headspace 和 Vox Media Studios 三个系列中的第一个。Andy Puddicombe 是这其中的关键人物。他是畅销书作者、演讲者、冥想老师,也是 Headspace 的创始人之一。
1994 年,他放弃了体育学的研究,转而跑去亚洲做起了僧人。他在印度、尼泊尔、缅甸、泰国、澳大利亚、俄罗斯研习佛法,前后持续了 10 年时间。
在那之后,他创立了公司,参加着各种知名节目,并为《卫报》、《泰晤士报》撰稿,一直推崇着冥想和正念的益处。
这和现在大众定义「佛系」是有很大差别的。
开播不到一个月,「Headspace 冥想正念指南」在 IMDB 上评分有 8.6 分,在豆瓣上有 9.1 分。大部分评论都是,「我很享受其中」。
放空,是现代人的一种精神刚需。
我们想法设法地在紧绷的节奏里找呼吸口,白噪音 App、瑜伽冥想、一人食、涂色书…都是可选择的手段。而抄经念佛,也在变得大众化。
2018 年 7 月,日本推出了首个寺庙民宿订房平台,「寺泊テラハク Terahaku」。上线时就有 100 间寺庙入驻,到现在预估超过了 3000 家,覆盖了日本 30 多个县市。
除了地区,还可以按照需要的课程、设施、活动来选择,比如坐禅、抄经、茶道、佛像制作、断食、火修行、水修行…但所有活动都是非强制性的,纯靠自愿。
但毕竟是寺院,还是有一些必须遵守的规矩。
比如宵禁时间会比较早,一般晚上 10 点就关门。室内禁止喝酒,所有的餐食都不会使用任何动物成分。至于洗澡的话,寺院住宿会更偏酒店化,不仅有和式的澡堂,有些也配有独立的浴室,但和寺院外一样,纹身不能入内。
这种为僧侣、氏子、参拜者提供住宿的佛教寺院、神社,称为「宿坊」。
从平安时代开始,有些寺院就开始为贵族、武士和参拜者提供住宿了。到了江户时代,宿坊变得大众化。大家远离城市喧嚣,住在寺庙、庭园里放空。
而这种宿坊的形式还有另一个组织,韩国的 Temple Stay。
2002 年韩日世界杯,为了吸引全世界的游客,韩国官方召集了一批有着千年历史的寺庙,推出了 Temple Stay 这样的佛教体验计划。
30 天的时间里,有超过 1000 名的外国人和 10000 名韩国人参与了体验,声势浩大到 CNN、纽约时报、BBC、NHK 都做了专题报道。
快 20 年过去,它已经成为了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活动。
Temple Stay 和日本的宿坊不太一样,它更倾向于一种修行,是一种佛教体验。
针对不同需求的人群,Temple Stay 设置了三种行程套餐。比如「一日寺庙」,这主要服务对象是上班族和游客,可以在 2、3 个小时里游览寺庙、冥想、体验茶道。
还有比较深度的体验。在那段时间里,大家会最本真地生活在寺院中,和僧人一起早晚课诵、过堂吃钵饭、禅修品茶、行一百零八拜。还会接触到寺院里的建筑、佛像、园林艺术的科普。
寺院的规矩和其他地方差不多,不穿过于鲜艳、古怪的衣服、不化大浓妆、不喷浓香水、不赤脚、不穿无袖上衣、迷你裙、短裤...
还有一种放松式体验,僧人会带着大家走进大自然里,去深呼吸、冥想。不是纯粹的放空,是一种填满式的洗礼。
但,佛系一定要和佛教相关吗?
在韩国东北部洪川郡的山上,有一栋模拟监狱「Prison Inside Me」。这里距离首尔差不多 100 公里。2013 年,前检察官权永硕创建了这个监狱项目,动机是他摆脱不了的中年危机。
在那之前,他每周工作超过 100 小时,虽然累半死且不明意义,但还是无法停止。他曾试图找过监狱长朋友,让他关一阵子,看是否能对人生事稍微清晰一点。在被拒之后,他投资了 20 亿韩元,自己造了个「监狱」。
这种解决焦虑的方式,非常凡尔赛。
「监狱」里一共有 28 间只有 5.5 平米的牢房,会配有厕所、水池、一张可以用来写字的小方桌、日记本、瑜伽垫。门上会有个小窗口,用来传递一日三餐。基本和真实的牢房没差。
体验者在登记之后,需要上交手机、书本等随身物品,再换上「囚服」,开始他们的囚禁式闭关。「刑期」有不同选择:24 小时、2 日 1 夜、3 日 2 夜、5 日 4 夜、7 日 6 夜。一晚的收费将近 450 元人民币。
即便在那里玩不了手机,接收不到任何外界讯息,甚至连时钟都看不到,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刑期太短了。
2017 年时,韩国人的平均年工作时长是 2024 小时,在 OECD 成员中排名第三,成为了亚洲最忙碌的国家,平均值比美国多出了 300 小时。
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量和压力之下,睡眠质量、焦虑、自杀等问题出现频率开始变高。而这并不专属于哪个国家,它是一种国际病。
能撑下来的大部分人,都在努力找到一种自适应的「佛性」。无论是住寺庙、蹲监狱,或是断食、断网,大家都在尽可能地找到一个避世、减负的方式。可能一周、三天,几分钟也行,至少回了一点血再去「不佛」。
就像一位「监狱」体验者曾在采访中说到的,「我待的这个地方不是监狱,要回到的那个地方才是」。
文_德克斯特|图_网络